是心跳影响情绪，还是情绪影响心跳？

情绪从何而来？几个世纪以来，这个问题让科学家相当感兴趣。

我们大多数人都认同，当我们经历一种情绪时，身体往往也会发生变化。我们可能都有这样的体验，看恐怖片时，心跳会不由自主地加快，在一次大吵之后，呼吸会变得沉重，在进行一场令人紧张的公开演讲之前，难免会觉得喉咙发干、大汗淋漓。早在19世纪80年代，就有理论认为，身体的变化，比如心跳加速，足以触发情绪体验。

然而，在过去的150年，这类说法一直备受争议。究竟是焦虑让人心跳加快，还是反过来，心跳加快导致了焦虑？现在，发表在《自然》上的一项新研究提供了新的见解。

研究人员使用非手术起搏器，来精确地提高小鼠的心率，并测量了一些可能表明焦虑的行为。他们发现，提高小鼠的心率会让原本平静的动物表现出更多与焦虑有关的行为。也就是说，心脏活动可以影响精神状态。

  心率更快的小鼠  

为了分离大脑与心脏的联系，团队利用了一种叫作ChRmine的光敏蛋白。这种蛋白质最早在海藻中被发现，它可以像一扇门一样，控制着进入细胞的带电粒子的流量。ChRmine的“门”通常是关闭的，但当这种蛋白质暴露在光线下时，“门”就会打开，让带电粒子（主要是钾离子）流入细胞。

在实验中，研究团队将ChRmine引入活体小鼠的心肌细胞中，并给小鼠们穿上配备微型发光二极管的背心，灯泡发出的光会穿透小鼠的皮肤，进而激活体内的ChRmine。这样一来，它就变成了一种非侵入性的微型起搏器，可以精准地让动物心脏跳得更快。

小鼠的静息心率通常约为600bpm，为了诱发心跳过速，团队将心率提高到了约900bpm。研究人员还把小鼠放在一个有着封闭通道和开放通道的迷宫中，观察小鼠探索迷宫的各个部分的意愿，以及它们如何寻找水源。

在实验期间，小鼠倾向于通过避免开放区域来表现出焦虑行为，而且心跳加速的小鼠明显更愿意待在封闭通道中，这说明，增加心率会加剧焦虑行为。

  环境同样重要  

通过实验，研究人员还注意到环境同样重要。例如，当有轻微电击的风险时，也就是处于“危险环境”中时，心率升高的小鼠在找水时会表现得更谨慎。

这些发现与心理学中的“双因素理论”一致。根据这一理论，虽然身体变化在情绪体验中起着作用，但环境也很重要。增加小鼠的心率并不足以引起焦虑，但当它们处于可能会变得焦虑的“危险环境”中时，增加心率就会触发焦虑行为。

我们可以通过试想在不同情况下如何解释身体的变化来理解这一点。当你和朋友一起跳舞时，心率突然增加并不会引起太多关注。然而，当你在黑暗中独自步行回家时，类似的心率激增可能会被解释为焦虑。

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些影响，研究人员在实验中扫描了小鼠的大脑。他们发现，大脑中的一个与感知和解读身体信号有关的区域也参与其中，它叫作后脑岛皮质。当抑制这片脑区时，心率的增加并没有导致那么多的焦虑行为。

  能力与经验  

这些结果与在人类身上的实验也很一致。在人体中，脑岛与一个叫作内感受的过程有关，也就是我们对来自身体内部的信号的感知。这包括能够感觉我们的心率、我们有多饿，或者我们有多需要上厕所这样的信号。

许多理论表明，内感受可能在情绪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尤其是焦虑。然而，尽管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这一领域只是在最近才得到关注，而且关于内感受与焦虑等情绪的确切联系，仍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结论。

正如在小鼠研究中一样，大多数研究人员同意，身体的变化，比如心率加快或者体温变化，有助于情绪体验。一个人如果难以感知这种身体信号，或者对微小的变化极为敏感，就可能在情绪方面产生麻烦。许多研究人员对“内感觉准确性”方面的这些个体差异感兴趣。

人们最初认为，更好的内感觉准确性会让人更焦虑。在一些研究中，参与者被要求计数心跳。为了确定他们是否准确，然后将他们的计数与实际的心跳次数进行比较。虽然人们认为，更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率增加，可能会引发恐慌的感觉，但这方面的证据并不明确。一项大型研究汇集了几项研究的数据发现，焦虑和这种准确性之间没有明确的关系。 

因此，内感觉的其他方面更有可能与焦虑有关。举个例子，有证据表明，焦虑的人可能更注意他们的身体信号。一个人将自己的身体信号解释为积极的、消极的还是中性的，可能也很关键。这也可能由遗传学和生活经历决定。

更近期的研究表明，内感觉准确性和注意力的特定组合，可能在焦虑中起作用。例如，焦虑的人似乎比其他人更注意他们的身体信号，但也不太能够准确感知它们。

也有很多关于人们对自己的内感觉特征了解程度的研究。比如，善于感知身体信号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体信号是什么吗？过分关注体内发生的事情的人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吗？那些倾向于以过于消极的方式解释身体信号的人，清楚自己正在这么做吗？

了解一个人的内感觉特征可能与焦虑有关。如果人们了解到他们的焦虑可能是由于他们过于关注身体信号，或以消极的方式解释这些信号而造成的，那么他们可能会对此有所行动。

如果我们回到那个问题上——情绪从何而来？

身体信号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对环境的解释也很重要。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人们在处理身体信号方面如何以及为什么会有差异，但探索这些差异可能有助于我们在未来更好地理解和治疗焦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