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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画有三用:微信头像、手机屏保、美颜参考

时间:2024-07-08 10:26:55   阅读:180


接触艺术的人们常有一问:艺术到底有什么用?那些优秀的艺术作品,除了待在“神坛”上供人瞻仰以外,还有可能运用在我们的生活里吗?

科普作家吕宸在《停下别动,放大看》一书中回答:当然可以。他以名画为例,回答了这个问题:当头像、当电脑手机屏保、当美颜时的参考。比如有些风景画,简直像是为电脑屏保量身定做的,而有些“奇奇怪怪”的肖像画,个性十足,就像是为做社交软件头像而生的。

可见高雅的艺术只要能够找到它的实用性,一样可以进入到大众生活中。

下文摘选自《停下别动,放大看》,经出版社授权推送。小标题为编者所拟,篇幅所限内容有所删减。

01

有的画不适合挂在墙上

适合放在电脑桌面上

每个时代对于画作的需求都不同,以前的职业画家作画并不是主观的艺术创作表达,而是有雇主雇用的结果。

既然绘画有一定的作用,那在每一个时代,它的作用就一定有所不同。曾经我们把一幅美丽的风景画挂在墙上,它能把家里点缀得更丰富多彩。现在随着新兴时代的到来,新兴产业的发达让新产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其实以前的这些画作依然有它们的用武之地,比如可以做电脑桌面。


弗雷德里克·埃德温·丘奇

我经常用一个人的画作当我的电脑桌面,这个人就是美国特别厉害的风景画画家——弗雷德里克·埃德温·丘奇。

我们在丘奇的画里经常能见到彩虹。原因很简单,他本来就是一位自然风光画家,他很乐意去描绘自然界的任何事物,而且不仅喜欢描绘,他还经常跑到野外去写生,所以就见到了好多自然场景。丘奇对这些自然风光描绘的细致程度,已经完全达到了科考的程度,而且实际上他就是跟着科考队一起去野外进行科考工作。

他是一位真正的环游世界者,在他的画里,我们能看到北极、南美洲、加勒比海、欧洲和中东。他本身生活的北美洲就更别提了,这些地方的自然风光全都在他的笔下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他这些画中,有一幅特别适合做桌面的,就是他描绘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弗雷德里克·埃德温·丘奇《尼亚加拉大瀑布》

丘奇于1857年完成这幅作品,现在这幅画被收藏于美国华盛顿特区的国家美术馆,这是一幅地位非常重要的画。尼亚加拉大瀑布不仅是现在很多人喜欢去的旅游景点,在当时也是一个著名的景点。丘奇在这幅画里把瀑布描绘得动感十足,看着令人敬畏,甚至有点儿吓人。看这幅画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站到了水里,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如果把这幅画放大,或者你的电脑屏幕如果大一点儿的话,那你每天打开电脑定会心情愉悦。就在这幅画一些水汽蒸腾的地方,除了水、石头、云、蓝天这些一眼能看到的东西,丘奇把彩虹也画到了这幅画里。

画里的彩虹和我们现实中见到的彩虹已经非常相近,它虽然不完美,是一段一段的,但就是这样的不完美才让它看起来更像真实的彩虹。

还有一幅作品中的彩虹是丘奇想象中的彩虹,他本来画工就好,若他再赋予想象力,那几乎就是一幅完美的画作。丘奇于1877年创造出《爱琴海》这幅画,据说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他1876年至1879年间在欧洲和中东旅行的那段时间。这幅画里除了我们直观能见到的两条彩虹,最让人惊讶的小细节是画里的一些爱琴海附近的建筑。


《爱琴海》

我们能看到在左侧悬崖上岩石的入口,有倒塌的神庙以及一些破败的罗马柱,在远处还能看到一座类似教堂的建筑。

这幅画里涵盖的信息非常多,导致我们可能无法完整地把它看完。这幅画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它特别大,高1.3米,宽2.1米,大到足以撑爆你面前的任何一个电脑屏幕。除此之外,丘奇还专门为这幅画设计了一个镀金的画框。如果我们能把电脑屏幕的边缘也弄成比较好看的框架,那也许这幅画更配作为你的电脑桌面了。

还有最后一幅,也是最经典的一幅,我第一次见这幅画时就觉得它应该成为我的电脑桌面,它也确实在很长时间里霸占了我的电脑桌面,就是丘奇的《热带雨季》,画里也有两条彩虹,后来我才知道它们一个叫“霓”,一个叫“虹”。


《热带雨季》

这幅画不仅画得特别漂亮,而且画的就是当时科考的现场。在画面的右下角,我们还能看到当时科考人员正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进。其实画这幅画的时候,丘奇和他的爱人刚刚失去他们两个可爱的孩子,这两个孩子都是因白喉病死于1865年。丘奇和他的夫人离开了当时居住的地方回到美国,之后,他夫人立刻又怀了一个孩子,这幅画就是丘奇在他夫人怀孕期间所画的。

画里有两棵棕榈树,有两个人在走路,还有两道彩虹,这可能是丘奇用这幅画在为他的两个孩子送行。

在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对于图像的诉求最直接的方式除了电脑屏幕,还有一个更常用的是手机的屏幕。手机屏幕给了我们使用背景图像的机会,锁屏时也需要一个图像来填满手机,这样我们就可以用一个非常有创意、有趣的图像,但是其实早在很久以前,人类创作的图像当中就已经有竖版排版,这些画完全可以拿来当手机屏保使用。

我们手机的屏幕背景也许更偏好竖版式构图,这样的画作还是非常多见的。


《卡纳佩特拉》

丘奇在1874年画过一幅特殊的画。他描绘了约旦历史名城——佩特拉的卡兹尼神庙,他在描绘这座神庙的时候,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把一个地方描绘得非常壮观,而是通过岩石之间的缝隙透露出这座神庙的状态,有一点儿神秘感,也有一点儿给人希望的感觉。我们从1868年丘奇的手稿里,找到了这幅画的草图,这是我们能找到的关于这幅画比较早的资料。从时间来看,丘奇此时应该已经得了风湿性关节炎,而且病情很严重,学者们判断这可能是丘奇完成的最后一幅完全用右手画的作品。

在这幅草图里丘奇还写了他的感受,他在草图旁边描述:“我们直接去了著名的卡兹尼神庙,它是佩特拉所有寺庙中最好的,我看到了,很惊讶,然后我打开我的三脚凳,坐在上面,打开我的速写本,展开纸张,削尖铅笔,斜着看了一眼圣殿,斜着看了一眼贝都因人,画了画面中的第一条线—它们没有动静,经过几次快速的触摸,我觉得谜团以我的方式解开了—我可以不假思索地进行描绘,没有任何障碍,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丘奇最后将这幅画送给了他的妻子,这便成了他们起居室的一幅装饰画。丘奇为它裱了好看的画框,把它挂在了自己家的壁炉上。到现在我们如果去丘奇在奥拉纳的家里,仍能看到这幅画挂在他家的壁炉上,画得很完美。


《卡纳佩特拉》草图

由于这幅画两边的留白很多,都是崖壁,所以它特别适合截图之后用来做手机屏保。

丘奇这一生画过非常多风景画,每一幅拿出来都让人心旷神怡。在我几次看到丘奇原作之后,我都觉得我们可能低估或者忽略了这位美国画家。现在看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我们更多地去关注了凡·高、莫奈这样的画家的作品,而忽略了这个世界上一直保持着传统创作习惯的一些画家。

丘奇所属的哈德逊河画派(以哈德逊河沿岸风光为主题的美国浪漫主义)给了我们一个这样的礼物,丘奇又是其中最优秀的画家之一。就像我们前文所说,这些画不仅好看,而且每一幅都可以作为科考的材料使用,这就是丘奇这样的艺术家对人类的贡献,万万没想到他对我们更大的贡献是他的作品可以不加任何修饰就成为我们屏幕的主角。这也是艺术史给我们现在的人送上的一份礼物。

02

有的画,本来就该是头像

艺术史里很多经典的画作,除了可以做手机或者电脑的屏保,还有一个重要的现实用途——做头像。

现在每一个社交媒体的账户都需要一个有趣或者独特的头像,以证明自己与别人不同。这些头像有的是个人自拍,有的是漫画人物,也有的是人们创作的有趣的图案,但是我们仿佛忽略了曾经在艺术史的长河中,有一部分画作其实和我们今天的头像是同一个作用,就是用来证明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比如伦勃朗的自画像,又比如《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我曾扬言说,我身边的每个人周围至少都会有一个人用《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做社交媒体头像。对于这一说法,我没有做过完整的调研,但是我相信这一定是一个普遍的事情,或者说大家就是喜欢用《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样的画或者它的周边产品来做头像。除了这幅画本身就是很经典的艺术作品,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幅画就是干这个用的。

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曾说,在机械复制时代,我们复制了艺术品之后,会让艺术品消逝了它的“灵光”。但是我觉得在现在这个时代,由于我们可以机械复制这些艺术作品,才使得我们很有可能找回这些作品的“灵光”,让这些作品重新拥有它被创作之初的意义,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个作品本身具有功能性,而不是像我们当代艺术作品一样功能性变弱,思想性变强。

维米尔在1665年画了《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幅画里的主人公是谁。甚至这幅画根本就不叫《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现在这么叫是因为20世纪90年代一位作家看到这幅画后,写了一本名为《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小说,在这之前大家称这幅画为“戴蓝色头巾的女孩儿”,这样显然更准确,因为她耳朵上戴的不一定是珍珠耳环。

这幅画当头像特别合适,因为维米尔当时画的就是一个头像,不过这幅画确实让我们产生了无数遐想,那么它在当时是用来干吗的呢?我们现在推测这幅画的创作目的有两种可能:一是它可能是当时的证件照,画里的这位女士需要有一幅画来证明身份或者就是想把它挂在家里,以展示自己的样貌。但是这个女孩儿的资料我们现在找不到了,所以这幅画描绘的是谁,现在无从考证。二是它在当时很有可能就是用来描绘人脸的功能性绘画,在荷兰有一个独特的名字叫“tronie”,这个词就是头或者脸的意思。


乔斯·凡·克拉斯贝克《画家工作室》

这种绘画方式在1500年至1700年之间的欧洲北部很流行,它就是对一个无名模特的肖像进行研究。现在我们推测这种绘画的起源可能来自意大利,比如说在达·芬奇的手稿里,我们就经常能见到他会描绘一些长得很奇怪的人,这些人看上去丑陋滑稽,甚至有时候会感觉他们有一点儿畸形,但是达·芬奇就是喜欢描绘这样的人。由此我们判断,很有可能在欧洲北部流行的这种肖像画是受到了当时意大利这些著名画家的影响。

其实欧洲北部的绘画一直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比如布鲁盖尔家族,他们的绘画就不是任何一个欧洲中南部其他地方可以代表的风格,那这样的“tronie”出现在欧洲北部,很有可能也是自己独特的一种风格,而不是受到其他外界的影响。《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很有可能就是这种风格。

如果你仔细观察这幅画,你会发现《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里人物的这个姿势很别扭,她看似回头又不是回头,看似仰起了一点儿脖子,又不完全是仰脖子,仿佛是回头一瞥。我们在各式各样的文学作品中,可以把她演绎成画家维米尔的情人、仆人、夫人等身份,但如果从艺术史的角度去解读,尤其是按“tronie”这种风格去解读,那可能这幅画里的人物完全不会是跟画家有什么关系的人,她就是画家平时想要画的一种人物状态。

这是什么呢?这不就是我们现在的头像吗?假如我们想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我想也很少有人会用证件照吧。“tronie”这种图像方式就派上了用场,它既不是你很正经的照片,又完全记录了你的面部,甚至比正经照片更鲜活,这样的图像当然适合做头像,只不过在那个时期没有像现在这么发达的社交媒体,这些画只能归画家所有。如果放到今天,那绝对是头像的第一选择。

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文献当中,“tronie”这个词并不总是与人联系在一起,有时候它也会与静物画、水果画联系在一起,只不过最常见的是跟人物的形象联系,而且只跟人物的头像和半身像有联系。“tronie”不只是二维的,它也可以是一个雕塑。“tronie”这种方式似乎变成了当时画家练手的一种方法,在这种肖像画里我们能看到类似上帝、基督、圣人、天使之类的面孔,也能看到农民、乞丐、小丑这些人的面孔,仿佛画家就是拿这样的画来练手。

如此,这件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农民、乞丐、小丑在当时那个时期,人们对他们的描绘多少有一点儿贬义,于是他们就会展示出一些怪诞的样貌,比如正在冲着你做鬼脸儿,或者正在干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人物的形象就被画家以这样的方式记录在了艺术史中,当然不会留下他们的名字,在当时他们这样的行为可能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而且当时图像信息也没有如今这么发达,人们看到这样一幅画可能会躲着走,觉得怎么会有这种形象的人物,多吓人呀。

但是放到今天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年轻人的生活里,开始逐渐追求个性,越是跟人不一样,越是能彰显自己的个性,年轻人就越喜欢这样的画像,因为它更适合让年轻人展示自己的想法,既不是自己的样貌又显得比较有趣,而且还独一无二。在当时的弗兰德,有一位名为乔斯·凡·克拉斯贝克的画家,他就创作了好多类似的绘画。

比如他有一幅画叫《抽烟的男子》,你说抽个烟嘛,您就好好抽呗。虽然我们现在不提倡抽烟吧,但你也不用抽出这样的表情吧!男子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圆圆的,仿佛他不是在抽烟,而是在吸取日月之精华。男子手里还抱着一瓶酒,感觉这烟抽得马上就能成仙了。我把这幅画推荐给周围人之后,大家纷纷把它换成了自己的社交头像,大家都特别喜欢这个可爱的人。


《抽烟的男子》

其实这正是我们现在人内心的一种表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更喜欢这种怪诞的、有趣的、超乎我们想象力的绘画,像《蒙娜丽莎》《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些绘画已经被看到得太多了,造成了审美疲劳。而这些肖像画虽然没有名字,也不那么出名,但是总会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克拉斯贝克的绘画作品本来就很有意思,他还有一幅画叫《圣安东尼的诱惑》,我甚至觉得他画的那幅吸烟者就是在为这幅画打草稿,不过这两幅画的创作时间相差了15年。在他的画里总有这些怪诞的人物和你想象不到的内容出现。


《圣安东尼的诱惑》

可是克拉斯贝克又不是一个完全没正形的画家,他也有很正常的画,而且画得非常好。比如他在1655年画的《画家工作室》,这就是一幅很正常的画,如果我们看到他的这些画,再翻回头去看那些有趣的头像,我们就知道这些头像可能真的是这些画家在练手。

在安特卫普还有一位画家叫艾缀因·布劳尔,他也擅长创作这样的人物,但不一样的是,在他的日常绘画当中就有很多很怪诞的场景。比如在那个时期有一种地方叫“烟草吧”,就是专门抽烟的地方,像我们今天的酒吧一样。这里的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是当时现场的生活环境,他的描绘就非常贴近生活,他不会把这样的地方描绘成富丽堂皇的场景。

还有小酒馆,他画小酒馆跟别人画得不太一样,我们想象中的小酒馆都是充满欢乐的气氛,但是他描绘的小酒馆就能看到喝多了扶着墙吐的、抽烟的、喝酒的、聊天的、抱着酒瓶使劲儿干的人,其实这才是小酒馆真实的样子。无论在哪个时期,富丽堂皇的小酒馆都是少数人们的乐趣,对酒真正的需求,就是像他画里描绘的这样。那既然他要描绘这些人,自然这些人的表情状态都不会是证件照上那样正常的状态,所以他有很多作品是我们上述所说的“tronie”。那这些画的滑稽、怪诞、有趣并不来自画家的想象,更多来自真实的生活。


艾缀因·布劳尔《苦药》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所有的头像都不像我们今天这样,它们都不是瞬间创作的,不是说按下快门就结束了,每一幅作品可能都需要画家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打磨,这种打磨可能是几周、几个月,也有可能是几年。那这些画就变得很有趣了,它可能是画家经历很长时间的观察才截取了这样的一幅画面,将它用很长时间记录在图像里。

这与我们现在用快门瞬间捕捉一个人滑稽的表情完全不一样,这是另外一种创作形式,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这些作品更富有趣味,以及更值得我们在这些画作里进行推敲。不过最重点的是它如果用作头像,它的有趣程度足以让我们在今天显得个性。“tronie”这类绘画可能也是被我们忽略掉的一部分人物图像风格,而在今天刚好体现出了它真正的作用,那就是做头像。

03

以前的人也会“开美颜”

“美颜”似乎已经成了我们今天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们在看短视频的时候,仿佛所有的人都开着“美颜”,都有着大大的眼睛、瘦小的脸。假如说不小心挡住了一部分脸,你还会发现“美颜”一旦消失脸会突然变大。这真是非常滑稽的样子,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特有的图像,你很难想象在几百年前人的脸会变大变小。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如果我们今天用“美颜”软件打开摄像头对着以前的这些图像,你会发现“美颜”相机竟然能识别出这些绘画中的脸。于是又产生一种有趣的现象,我们可以给这些画里的人物加上“美颜”,让他们也变成大眼儿、瘦脸儿。


伯恩哈德·施特里格尔

《马克西米连皇帝及其家人的肖像》

在这个基础之上,会有一个更好玩的问题出现,以前的人在画画的时候或者在做雕塑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会将这些人物“美颜”呢?还是说他们就是真实表达了这些人物的样子?

从理论上来讲,画家是不会主动为画中的人物“美颜”的。原因很简单,在摄影出现之前,我们没有其他途径用图像表达这个世界的真实,当时的人认为绘画就是表达真实的唯一手段。所以如果你能画到最像最逼真,那你可能就会比其他人更有市场,但是有另外一层思想在图像里根深蒂固。在文艺复兴之前,西方世界的“真”和“实”不是一个东西,我们所谓画得像在他们的体系里,属于“实”,是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东西。

除此之外,对他们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叫“真”。这个“真”并非来自他们眼睛看到的,而是来自他们心里所想的。他们认为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是上帝创造出来的,只不过由于离得太远,我们的眼睛没有看到;或者曾经创造出来了,现在这个世界不需要了。于是在他们心里,“真”和“实”是分开的。我看到一头狮子或者看到一匹马并把它描绘出来,低阶的水平是把它描绘得很像,高阶的水平是把它描绘成上帝创造出来的那个样子,也就是艺术家心里想的那个样子。如果基于这个基础,那每一个人的长相也有一个“真”的版本,在这个版本里,人物的样子几乎就是艺术家们所想的样子。

其实这与我们今天修图的思路差不多。我们后期修饰一个人的脸,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把这个人变得好看。当我们和一个人面对面交谈的时候,我们的大脑会对这个人产生脑补。举个例子,我们不会在跟某人对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青春痘看,相反我们会忽略他脸上一些不完美的地方,而盯着他好看的地方看,比如说他的眼睛很好看,我们就会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这样的脑补是我们大脑的被动反应,然而当我们拍照的时候,这个功能就消失了。相机并不会忽略掉他的青春痘,而我们再次观看静态图像的时候,青春痘也就被暴露出来了,我们不会像面对真人一样脑补,我们的注意力会集中在他的全脸。这就到了修图软件发挥作用的时候,我们要把照片里他的图像还原成我们脑子里他的那个图像,就需要用PS修饰他的脸。这也是“美颜”的本质。

至于现在出现了过度“美颜”的情况,那些人看着实在是不像一个正常人,是我们审美出现了问题吗?也不全是,只不过是用电脑的技术增强了我们脑补的结果。很多人在玩美颜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好看,更多的是调侃,还有一些人如果不开美颜,可能已经不认识自己了。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出现的很有趣的现象。

那以前的人在他们的作品里到底会不会开“美颜”呢?也许我们能从世界上最著名的几幅画里得到答案。

在观察蒙娜丽莎的时候,你是不是只注意到了她的微笑,而忽略了她脸上的其他问题?其实在蒙娜丽莎的脸上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她没有眉毛。当时雇用达·芬奇画这幅画的雇主乔康多先生,不知道他看到一个没有眉毛的妻子,会有什么想法。那蒙娜丽莎的眉毛去哪儿了呢?


《蒙娜丽莎》

现在被提到得最多的推测有两种:第一种是达·芬奇生活的佛罗伦萨在文艺复兴时期很流行一种妆容,就是把眉毛全部拔掉。当然这很有可能发生,因为所谓的审美几乎都是被资本带着跑,只要肯花钱,好看的东西你就说了算。无论是在我们这个时代还是在以前的时代。以前的审美可能只能影响到一个镇子、一个村、一个城市。

现在只要你花的资本够多,全世界的审美都能被你带着跑。很有可能在当时那个时期,女性就是流行没有眉毛的妆容。她们可能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把自己的眉毛搞掉,但是也有可能她们并没有搞掉自己的眉毛,只是在画画的时候他们向画家提出了这种要求。达·芬奇在创作《蒙娜丽莎》的时候,很有可能是被明确地提过要求:“不许给我画眉毛,这样才会显得好看。”这不就是“美颜”的一种吗?

我觉得另一种说法更可信,其实她是有眉毛的,但是她的眉毛在这种绘画中的处理方式,往往都是最后再处理,于是她的眉毛可能会在画完画之后用炭笔填上去,这一部分绘画就不那么稳定,毕竟这幅画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五百多年。而且它经历了几次清理,眉毛很有可能是被清理掉了,也就是说画画的时候本身有眉毛,但是在清理的时候被弄没了。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蒙娜丽莎或者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她们之所以没有眉毛,并不是她们不长眉毛,而是被后人给擦掉了。

最有意思的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让画中人物的眉毛这么不稳定?我们判断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眉毛在当时的人看来很关键,它会直接影响到这幅画的整体状态,如果最后加眉毛就可以跟甲方谈,有修改的余地—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伺候甲方嘛。在这种情况下,就出现了一种可能,她的眉毛可能并不是画里画的这样,很可能比画里画得难看一些,可能只有半段眉毛。那他们最后在加眉毛的时候就会一直加到甲方满意。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眉毛的处理算不算一种“美颜”呢?当然算。我们不能说这种方法是在作假,这就和我们刚才说的用PS的方式把一个人变好看是一个道理。

除了脸,还有另外一个东西可以证明那个时期其实也是要“美颜”的,就是希腊的雕塑。人体怎么会那么完美,充满着肌肉的线条,长得还挺好看,人高马大,他们虽然以这样的方式来展示他们心中最完美的身体,但是这种最完美其实也是经历过处理的。

在希腊人的雕塑里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他们的身体极其光滑,没有毛。我说的毛不是身上的汗毛,而是正常人该有的毛都没有,比如说腋毛。这话题虽然有一点儿恶心,但确实是这样。如果现在翻回头来看,希腊时期的这些雕塑,比如说维纳斯、宙斯,他们身上都非常光滑,不穿衣服也没有毛。如果再往后看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琪罗的大卫也一点儿毛都没有,这是现实吗?


《大卫》

要知道欧洲人体毛特别重,为什么跑到雕塑里他们就一根毛都没有了呢?这也是典型的他们造出来的所有人物类的图像,都是经过美化的。

但是在这样的美化过程中,能透露出当事人的思想,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意识。在希腊的文化里用文字美化的是人的道德标准,用图像美化的其实是人类的健康标准。为什么他们的肌肉那么发达,看上去那么健壮?本质上是想告诉你,人类得多运动、多劳动,这样身上的肌肉自然就变多了,也就变得健美了。要不然在那个时期人们怎么会认为很健壮的样子是完美的身体呢?为什么不是白白胖胖或者干瘦得跟骷髅架子似的身材最完美呢?其实本质上就是在告诉人们多劳动多运动的人比较好看,这是人家的审美标准,这个标准全世界通杀,杀人放火在哪儿都得判刑,见义勇为在哪儿都得被表扬,勤劳努力在哪儿都漂亮,好吃懒做在哪儿都被人讨厌。

这就是他们文化里给我们透露出来的一点儿思想,人体虽然是经过美化的,但是透露出来的思想是真的,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谓的健康。肌肉线条完美,注意打理自己的身形,这就显得健康,所以当时人的雕塑也是照着这个方向完成的。

本文节选自


《停下别动,放大看》

作者:吕宸

出版社:河北教育出版社

出品方:长江新世纪

出版年:2023-10


编辑 | 轻浊

主编 | 魏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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